“这是……”武人出身的蒙武，在看到刚才孟轲释放的光束后，脸色顿时一变。刚才那东西，毫无疑问，正是修炼古武的人体内才会生成的内气，一般而言，内气越是浑厚，实力越是强劲。
但是，绝大部分武者都只能让内气在体内流淌，从而加强自己战斗时的力量，施展身法时更加快速，有些也能通过内气促进伤口的愈合，但像孟轲这般外放内气来攻击的，他只见过这一例。
释放这样的光束，需要消耗堪称海量的内气，而造成类似程度的破坏，对于道家阴阳家的咒术师来说却是比较轻松的。当然，这不是说咒术师就一定比武者厉害了，就力量上的驾驭而言，武者要比咒术师来得轻便快捷。不说孟轲，以蒙武自己的水准，十步之内，足够取一个水平不俗的大咒术师的性命了。
同样惊讶的不只是蒙武，其他的龙卫虽然习武的不多，但也并非不了解内气，可他刚才却没有用这样浩瀚的内气加强自己发挥更强大的实力，恐怕也只能说他的内气远远超过了肉体承受的量了。
“即便曾经足以成仙的呼吸吐纳之法被简化，但华夏古武博大精深，又岂是选择了作为烛龙的爪牙重生的你们能够深研的？当武道的修炼登堂入室，便能因为各人的差异而变化，从而形成与自己武道相符的内气，孟轲的浩然是无止境，而老夫的中庸则是不论何等状况都能应对自如，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个境界上交锋的。”看着这些面露惊色的龙人，孔丘失望地摇摇头。
对于忘却，或者忽视了先辈们留下的精髓技艺，但得到了神灵的残羹冷饭就沾沾自喜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这些人，老者想不叹息都难。但龙卫们很快便从惊讶中恢复，机关兽的损失并不能阻止他们继续战斗，随即便又围了上去，要和刚脱困的孟轲孔丘展开激战。
“老头子，再帮我拖延点时间，让我一招杀掉他们。”之前一直嬉笑着的孟轲突然神色一凛，盯着面前冲过来的龙卫们，对老者低声道。老者稍稍瞄了他一眼，然后露出古怪的笑，“老夫还担心你没玩够呢，没想到倒是比预料的早呢。”
“没办法，他们的套路都摸清了，再搞下去也不过是徒增无趣——唉，害我之前还有些期待来着。果然，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一条躲着屠杀躲在天界数千年的龙神的能耐了。”孟轲微微叹息道，但体内的内气却是不断流出，然后凝聚在长剑上，激起阵阵霹雳，“还真不如好好喝酒呢。”
“其实很多事情说破了就是那个道理，只是，有些东西要想改变，却很难。否则，老夫和你又何必如此违心地做那些事情呢？”没有再用戒棍，只是对着冲向自己的伸出手掌，天地间的时间便又宛若放缓，原本快速飞奔的龙卫们，此刻在孔丘和孟轲眼里却慢得堪比乌龟。
“……是啊，为了这个事，牺牲的太多了。”想起了过去那些，扮演着为百姓利益考虑的儒生的自己，孟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为了改变这些，牺牲的可不只是自己当时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还有那些深信着自己所言的仁义，深信着天性之善，而不断坚守气节，否定自身的邪念，最终也死在了不肯对富贵低头的人们。这是他至今痛恨着如此冷血的自己的理由，尽管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大概还是会这么做。
“嗯，也该是我们为此赎罪的时候了。”想起那些相信着自己所说的道理，在当时错过了更好的生活，甚至丢掉了珍贵性命的学生们，孔丘同样点头道。不过额头突然冒出的汗水却让他微微一惊，随即看了看前方的龙卫，“居然突然变得更强了……看来烛龙是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把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提升，结果这些狗腿子也沾了光呢。”
“大概还真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久都没把烛龙拿下……好吧，这样戏耍敌人还真不愧是上古的猎神者呢。”本来还纳闷烛龙这么久都没死的孟轲一边凝聚着剑气和光热，一边掐指演算，然后得出了一个不得不吐槽的结果。
当然了，也只能吐槽而已，虽然和孔丘一样能借助八卦易理推算世间的事情，甚至回顾过去，遥望未来，但对方身为八卦之理的创始人，虽然后半生没再深研，但如果要屏蔽自身的资讯，还真不困难。简而言之，就是盘古没有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对于他这样怠慢人道交付工作的行为，急着收班的孔丘和孟轲也只能干瞪眼。
虽然比刚才吃力，但孔丘还是有力地让龙卫们慢了下来，而孟轲长剑的白光也是越来越炽亮耀眼。但——
“你们就是人道唤来阻止本座的爬虫吧？不得不说，还真是具有相当的实力呢。”这时，本该因为自身完全缓慢下来而难以说话的公孙衍，居然以与平时不符的低沉声音，和孔丘他们说话了。
“你是……烛龙？”微微一愣，还是从话语中推出对方身份的孔丘阴沉着脸反问道。
“哦？孤？这么说你就是烛龙的宿主吧？好像是叫什么，嬴政来着？”扛起战斧，收回悬浮在空中的黑色尖刺，盘古饶有趣味地回复刚才响起的声音。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借助了烛龙的力量，想要获得长生的王到底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
“孤听说，你是叫盘古对吧？虽然翻阅过宫廷里的史书也没找到多少对于你的记载，但从烛九阴的态度来看，你在过去似乎是个很强大的人吧？”身为在人间与天界的烛龙相连的桥梁，嬴政通过这独特的联系和这个英魂交流着。
“算是吧，毕竟命运要让我降临的话可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随便一个都能宰杀这条大壁虎的天之七骑，出场都没我那么费事。”盘古如此回答，实在搞不清楚嬴政问这些是想做什么，当然，没兴趣推测。
他就是来捅死这条当年侥幸躲过他猎杀的大壁虎，仅此而已。自然也就不知道，烛龙的意识已经通过其他被他龙化的奴仆，去吓唬孔丘他们了。当然，现在时间越是拖延，烛龙就越是不利，毕竟，使用了秘法暴增实力，将要面对油尽灯枯下场的，是那只大壁虎，不是他。
“那么，在孤之前，在大周之前，先辈们成为仙神，替代神灵管辖人类的时代，你所说的命运应该没有让你降临人间，对吧？那些同样有着强大力量和近乎不朽生命的仙人，命运并未加以干涉，对吧？”嬴政继续平静道。
仔细想了想，盘古微微点头，“毕竟这些仙人有着替代被我宰杀的神灵继续引导人类直至摆脱蒙昧的作用，虽说是命运，但总归是为了人类的延续而存在的，所以当时它确实没有把沉睡的我叫醒的理由。当然了，这只大壁虎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我也不太清楚命运干嘛让我来这儿。”
“既然作为人类成就不朽的他们能不被人道抹杀，为何，压制并得到神灵力量的孤却要遭受你的阻挠，而且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比你低上一个级别，隶属于命运的存在也足以抹杀孤了对吧？”原本还算平和的话语，顿时变成了饱含怒火的质问。
这让盘古感觉莫名其妙，“你生气干什么呢？用着那些过气的家伙的力量，然后在华夏摆脱蒙昧的现在回归神灵统治人类的时代，虽然我承认你的统治方式应该会让现在的人类过得更好，但我就是来杀那只大壁虎的，所以别碍事行吗？”
对于这样态度的盘古，嬴政更加愤怒，“难道你就不懂得羞耻么！孤固然是和神灵打交道，因而被你所说的那个干涉人类的命运所不容，可是你，你这个破坏了原有的神代，因为一己之好恶而杀害神灵，让上古一片狼藉，后世不得不出现替你收拾残局的仙人……难道你就不惭愧吗！”
“哦？”盘古微微挑眉，似乎是感到不悦。尽管如此，他还是维持扛着战斧的样子不动，等着嬴政继续说下去。
“本来人类应该还要在神灵的摇篮里茁壮成长，然后才渐渐摆脱蒙昧，告别神灵，进入真正的文明。然而因为你的缘故，因为你私自判定，依靠神灵活着的人类不算人，所以就连带着他们和神灵一同猎杀，这样自私的你却被命运所眷顾着，难道你就这么理所当然？还是说，因为作为伏羲在事后传授人们建立文明的智慧，所以你害的人们如此凄惨的罪孽感就完全抵消了？”
越说越是愤怒，还处在人间的嬴政将之前视若珍宝的颅骨丢出，“不过更可笑的是孤，之前居然一心感谢着你遗留的力量，来压制烛龙，完成战胜神灵并取而代之的伟业。但若是早知如此……”
“不好意思，我心里非但没有什么惭愧的感觉，反倒觉得很畅快。”盘古突然微笑着，让苦涩地自说自话的嬴政不禁一怔，无法理解，一个在上古为了自己的事情而牵涉众多无辜者的他，居然能如此地没有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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